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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喻文州笑完就回了屋，从储物间拽回来个扫帚收拾地上的残骸，一边扫一边婆婆妈妈地说自己是劳碌命。黄少天托腮蹲在旁边看他，说过日子嘛，就是这样。

  就好像他们已经持续这个状态过了好多好多年。

  不是好像，是确实，在此之前，在此之后，他们都在持续这个状态过很多年。黄少天不知道这是好是坏，或者说他根本就意识不到自己在谈恋爱。契合度似乎在许多年前就满得不能再满，加个“爱”字也无法把它升华，除了隔几天有一时三刻把床单弄得皱巴巴，剩下的时间好像仍在做朋友。

  但是你能离开喻文州吗？离不开，黄少天想。所以估计是好的吧。

  鉴于这种微妙的恋爱关系，黄少天开始向诸位单身男青年宣传方鸿渐大师的经典理论：“世间哪有恋爱，压根是生殖冲动！”

  “冲动好啊，”男青年纷纷回应，“你能给我找个冲动的对象吗？”

  黄少天摇头感叹蓝雨的思想工作不到位，朝喻文州递过去一个揶揄的眼神，意思很明显，我骂你呢，男朋友不打算反驳一下吗？

  喻文州认真地打量了他一下：“鸿渐兄，你能生吗？”

  黄少天自行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马上起了个新话题。第十二赛季赛程过半，黄少天已经着手准备退役的相关事宜了，机会主义者喜欢出人意料，要在赛季中途退出。郑轩性质盎然地表示支持，被黄少天雷厉风行地打回去，说想偷懒可没门，副队长让你夏休期再退。

  喻文州也表示性质盎然，但他更是没门，无论如何都要拖到下个赛季再说。经理最终同意让他在黄少天的退役记者会上把队长转交给卢瀚文，自己当团队第六人，再跟进一年蓝雨的场下战略和精神文明风貌建设。

  经理夸他，这话说得真漂亮，记者会这么讲就行了。

  那我能不能当自由人呀？喻文州得寸进尺。

  黄少天替经理同意了，他想看喻文州搞个袒胸露乳的流氓玩玩。

  “我和喻文州在一起了。”黄少天开了他的新话题，决心在离开前爆炸一下。

  “啊……”郑轩兴致缺缺地打了个哈欠，“九年了，现在才说……”

  黄少天有点迷茫，我们确实在一起很久了，但也没有这么久吧？

  “所以第三赛季就开始了吗！”卢瀚文眨了眨充满求知欲的眼睛。

  郑轩严肃地点头：“是的。”

  黄少天嘴角抽搐了一下，觉得真是不好意思，看来不是我们谈恋爱像做朋友，是做朋友像谈恋爱。gay里gay气这么多年，真是辛苦各位观众朋友了。

  这个结果一点也没有戏剧性和爆发力，队里全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即使不支持也不会要死要活地喊这是病有违天理伦常我要带你们去做电疗。黄少天准备好的为了喻文州与全世界作对并没有用上，甚至还有一丝失望，喻文州只好憋着笑任由他把自己拉到经理办公室去。

  一进门两人先鞠了个躬，喻文州把蓝雨下个月的日程表递给经理。“发布会在二月十号开可以吗？”

  “可以可以！”经理惊魂未定地顺了顺气，“哎呀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们要我给你们公开出柜……”

  黄少天嬉皮笑脸地凑上去：“要是您想那也……”

  经理缩着脖子让喻文州把他拉走，话题终于转向了严肃的方向：“其实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你们的职业寿命还有很多年，如果你们愿意，蓝雨绝不会强制退役……”
 
  “我知道，”黄少天打断他，“但不当MVP也没意思了嘛。”

  “我想留队做指导，继续为蓝雨发光发热，成不成？”黄少天补充道。

  “你看看队徽上画的什么，”经理低头把日程安排签了，“冲这个蓝雨就离不开你们。”

  “……所以您的意思是？”

  “蓝雨永远欢迎你。”

13

  记者会在二月十号开是黄少天提出来的，死活不让郑轩在这天退役也是黄少天提出来的，喻文州觉得非常好奇，在会场厕所里以不给黄少天打领带相要挟，逼问黄少天为什么这么做。

  黄少天十分骄傲。“我要向别人证明有些事只有我能对你做。”

  “……什么？”

  “比如说把你的生日搅黄！”

  喻文州不知道搅黄具体指哪个意思，毕竟黄少天有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姓。反正最后的结果是都做到了，虽然他只是转交个职务，但记者都像是以为他要人间蒸发，问题连珠炮一样抛上来，每个都咄咄逼人，让喻文州实在没法在这个日子里感受到又长大一岁的喜悦。

  “请问喻文州队长在职业生涯中有什么要特别感谢的人吗？”

  喻文州觉得这是个病句，不是“有”，是“还有”，这已经是他今天第八次听到这个问题了。

  我连你上班的电视台都感谢过了，我还能感谢什么呢。喻文州和那个记者微笑着过了几招，转过头瞟了眼背后的大屏幕。幻灯片正好放到一张第四赛季的照片，喻文州记得那次他们一比九大败，全靠黄少天在个人赛拿到一分。他还记得照片上的自己有点形销骨立，本来那时的肩膀就不甚宽阔，队服套在身上看起来空荡荡的。而且指节泛白，眼角因为酸胀一片通红，嘴唇紧抿，睫毛在逆光下显得很长很长，多年来一直被当做all喻帖子的镇楼图。

  其实是被黄少天踩了一脚。

  但图片确实照得很唯美，十分符合耽美小说里励志柔弱男主的感觉，喻文州随便看了一眼，就觉得黄少天在他脑子里唱歌，在某年那幼小的我，跌倒过几多几多落泪在雨夜滂沱。

  所以这才是正确答案吗，喻文州想。起码对我来说是半个正确答案。

  “感谢我自己。”喻文州说。

  实际上记者心里也没个想听的答案，只想着能逼出一句是一句，见这个答案有趣赶紧铺开本摘抄喻队长金句，抬起头又是一句：“还有什么想感谢的人吗？”

  喻文州认了栽，打算实话实说：“感谢黄少天。”

  “您刚才感谢过了——”

  “那就再感谢一遍。”